“又小又好的文章才好看呢”

傅振国

　　我到人民日报海外版的时候，范敬宜是人民日报社总编辑，我是一个普通的小编辑。职务上差得远，位置也离得远。只是在报社开大会的时候，我在下面看他的神采，听他的讲话。

　　但他平易近人的人格魅力、清新和煦的文风，就像空气一样弥散在报社的各个角落。我呼吸着从他身上散发的芬芳，学着他的样子为人为文。

　　我到报社3年后，他和我之间有了第一件事。

　　我从1998年开始，在人民日报海外版第三版创办主持了一个小专栏《茶亭》，多是随笔小品，800字内，像一脉小溪流。每周两期，固定在三版右下角，用线框围起，标题卧中。从版面上看去，也像街心花园的一个小亭。

　　有一次，范总的秘书郑剑对我说：“范总挺喜欢看你的《茶亭》。”我大为惊喜，没想到范总注意到了我的小茶亭，还挺喜欢！

　　到了1998年底，筹办1999年第一期《茶亭》。我突然想到能不能请范总写《茶亭》新年第一篇呢？

　　但马上又有犹豫：范总是大文人、大领导，他通常是给人民日报名专栏《人民论坛》写文章。他会同意给海外版三版右下角的小专栏写800字的小文章吗？

　　我很想在我主持的专栏里有我敬仰的“范敬宜”的大名，就是这个强烈的愿望鼓舞着我向范总约稿。

　　他很爽快地答应下来。没几天，这位大文人的一篇题为《己之所欲，亦勿强施于人》的小文章，到了我手中，数一数，791个字，嗯，他完全按编辑的要求来写。

　　要上版了，又生犹豫：难道真要把范总的文章放在右下角，他会不会不高兴？

　　这一回，我干脆把内心的矛盾打电话给范总说了说。

　　话筒里传来范总亲切的声音，我想象着他那慈祥的微笑，他说：

　　“小傅呀，没关系。就放三版右下角。其实，看报的人大多是从报屁股看起，右下角反而是好位置，相当于头条了。所以，通常把右下角看成是倒头条。文章小也没关系，文章好不好，不在大和小。大家都忙，又小又好的文章才好看呢。”

　　这一番话太温暖了，我完全放心了。

　　1999年1月5日，人民日报海外版三版右下角，一篇署名范敬宜的小文章在我主持的《茶亭》专栏里发表了。

　　（作者为人民日报高级编辑、人民日报海外版教科文部原主任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