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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品和文品都站得住的记者
2013年09月  作者:星 环  来源:新闻业务参考  浏览次数:103    责任编辑:xwywck

 

人品和文品都站得住的记者

——   怀念田流同志

   田流同志是我国著名的记者,虽然走了好多年,但却一直让人怀念。

 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,田流结束了八年打游击的生活,走上了新闻工作岗位。在几十年的记者生涯中,他以新闻、通讯、杂文、特写、报告文学、评论和论文等各种形式,撰写了大量文章,大多数发表在人民日报上,少数发表在其他报刊上。田流去世后,我找到他过去发表的不少文章认真地读了一遍,回忆了在他领导下工作、同他出去采访的情景,在我的心里显现出一个最突出最鲜明的印象———田流是一个人品和文品都站得住的记者。

  眼睛向下,发掘普通劳动者亮点

  田流用他饱含深情的笔,写了许多在旧社会遭受剥削压迫受苦受难、解放后翻身做了主人意气风发地创造新生活的普通劳动者。在他的笔底,我们看到了苦心钻研、改进工具和操作方法,因而成了东北新记录运动创始者的赵国有;看到了征服一个又一个困难,解决了玻璃生产中重大技术难题的老工人刘茂有;看到了在东北荒原上和他的钻井队员一起建起大庆油田,又拖着伤腿带头跳进泥浆池,用双手搅拌黄土和水泥,制止了井喷的铁人王进喜……

  田流长期从事农村报道,在他的笔底,我们看得最多的是农民,农民中的先进分子、模范人物,领导农民发展生产、创造新生活的干部。我们看到了肇源县四合屯那个从小就给地主扛活,解放初期见了人不敢平视的农民孙柏发,短短3年光景就成长为一个爽朗、自信的共产党员、农业社副社长;看到了西张耿村那个舍得掏钱买书、半宿半宿地刻苦学习农业科普知识、边学习边实践边推广,终于成为令“老把式”心服的农民技术员王运升;看到了王千户岭村的“名誉检查员”,那个爱社如家、爱牲口如小孩,看到谁不爱惜牲口、干活不上心就批评谁的老汉王布忠。还有那个日日夜夜扑在棉花地里搞实验,经过多少次挫折终于实验成功了“冷床育苗、芽苗移栽”等一系列棉花生产新技术,本人也由一个普通植棉能手成长为山西棉花研究所研究员的吴吉昌;那个善于出主意、想办法,和群众一起研究创造出适合本地情况的新耕作方法,使肇源县获得“丰产县”光荣称号的县委书记、金星奖章获得者———任国栋。

  真实是第一位的

  我们在田流采写的人物画卷上看到的人已经够多了,不再一一列举。他为什么能够把这些新生活的创造者表述得这样惟妙惟肖、真实感人呢?最重要的一点,是田流始终坚持“真实是新闻的生命”这一马克思主义的新闻观。他常说:“真实是第一位的。即使是文艺性很强的特写也不应有虚假的东西。”当然,他所说的真实,不是照相,不是自然主义,而是抓住最能反映事物的本质、最符合事物发展客观规律的材料,舍弃那些片面的、表象的东西。田流用实践证明了自己的观点,始终坚持深入实际,深入群众,深入生活。他到农村采访,只要条件允许,必定要住到老乡家吃“派饭”,和老乡睡一铺炕吃一锅饭;如果条件不允许,他也要住在离群众最近的地方。不论住在哪里,他都要和采访对象“生活一阵子,搞得很熟”。他平易近人,没有架子,待人诚恳,往往采访完毕,他和采访对象已经成了知心朋友。1963年4月,田流在采访完大庆油田以后,为了向铁人王进喜辞行,竟一连追踪跑了几个井队,直到天黑才在大队部找到了他。两人一聊聊到了夜里11点半,田流赶紧告辞,铁人执意要送他,于是,两人拉着手边走边谈,直到田流住处还难舍难分。

  为了保证报道的真实性,田流总是不辞劳苦、不避艰辛地上下左右反复求索。不仅用嘴巴问、耳朵听、眼睛看,而且用心用脑进行分析、比较、判断。正是由于田流视真实为新闻的生命,采访如此认真深入,写出的报道才能生动具体、真实感人,写出的人物才各有特色、绝不雷同。从50年代到80年代,虽然经过多次政治上的风风雨雨,他写的众多人物,没有一个成为昙花一现的人物,他们始终是受到人们尊敬的好干部、老先进、老模范,并且一直和田流保持着联系,来北京开会办事,还到他家去看望老朋友,和他谈谈。

  绝不写损害人民利益的东西

  这是田流遵循的一条原则。无论是选择报道对象或文章题目,他都要从实际出发,看看是否合乎党的方针、路线、政策,是否符合人民的根本利益。他认为:作为党和人民的记者,“任何时候都要把党和人民的利益置于个人得失之上。决不迎合错误的思潮,不屈从某种势力,即使自己因此而受打击、吃苦头,也要坚持原则,坚持真理,绝不能写违背党性、损害人民利益的东西。”1974年,“四人帮”已经控制了全部舆论工具。“批林批孔”开始以后,1974年5月间,一家杂志让国家计委大批判组写一篇批“唯生产力论”的文章,不但出了题目,还提出了具体阐述的观点。祸国殃民的“四人帮”已经把国民经济搞到崩溃的边缘,当时身为国家计委大批判组组长的田流,知道他们批“唯生产力论”的矛头是指向敬爱的周总理及国务院抓生产的副总理的。虽然田流已暂时调离了人民日报,但多年养成的党报记者的职业道德,使他断然地拒绝为这家杂志写稿。他说:“这样的文章我们不能写,写不出。”那家杂志的人说这篇文章计委写最合适。田流说:“计委合适,我们不合适,没那么高的水平。”从此,计委大批判组就在田流的领导下“自动失业”了,直到“四人帮”垮台,没有写一篇违心的文章。

  怎么能对群众疾苦漠不关心?粉碎“四人帮”以后,田流在1978年国庆节从国家计委调回人民日报。为了把被“四人帮”耽误的时间找回来,他更加勤奋更加努力地工作。一年之内三下农村,以四五个月的时间点面结合地作了比较深入的调查研究。1979年秋天,东北已经很冷了,田流不顾自己年老体弱去吉林长白山林区采访,并且像过去一样,坚决要求住到生产队去,和群众朝夕相处整整两个月。

  在林区,他发现地处林区的公社,比非林区穷得多。原因是那里的“国家森林”范围划得太大了,把许多荒山都划进去了,林区公社连个植树的地方都没有;还规定农民不许进林区搞小秋收,不许利用林区丢弃的倒杆朽木开展副业生产。林区公社不能“靠山吃山养山”怎能不穷?田流感到这是执行政策的问题,自己怎么能对群众的疾苦漠不关心,怎么能不从实际出发向有关方面提出意见和建议,使问题得到合理解决呢?于是,他写了一篇“工作研究”《加速林区经济发展问题的探讨》,提出如何正确处理国家同集体的关系,使国家林业和林区公社经济都能更快地发展。文章并没有批评当地林业局的意思,因为那些作法都是执行有关政策和规定的。但就是这些旧的政策和规定,既不利于国家林业的发展,又不利于林区经济的发展,使国家和人民的利益都受到损失。不料,这篇文章引起一些人的反对,向有关领导部门写信控告田流,说报道不真实。对此,田流很冷静,他要求组织调查组下去调查。他说:“如果证明我文章失实,我在报上公开向读者和有关部门检讨。不调查就按这些来信说不真实,我不同意。”经过调查,证明他的文章完全真实。两年之后他那篇工作研究提出的意见,绝大部分已在林区实行。

  类似情况还有,田流都以完全真实负责的报道,经受住了历史的检验。他能面对误解和反对,面对权势和压力而不屈服,来源于他始终热爱和他一起从旧社会的苦难生活中走出来的人民,热爱无数革命者包括他自己,在党的领导下奋斗牺牲而建立起来的新中国,热爱改革开放以来的美好生活。因此,他能自觉地尽到一个党和人民的记者的职责。

  晚年,田流虽然身患多种疾病,耳朵听不见,眼睛看不见,几乎处于“与世隔绝”的境地,但仍然“社事、国事、天下事,事事关心”。每当报社有人去看他,他都要问有什么大事,直到他病重住院,我和老伴去看他,他还问有什么新情况,有什么大事情。我们用笔写了几个大字,告诉他一切都好,没有什么大事。他点点头高兴地说:“这就是个好消息!”短短一句话,我们看到了一颗赤诚的火热的心!

  田流同志在遗嘱中说他自己从没想过攒钱,所以没有留下什么遗产。我想,遗产还是有的,就是他的人品和文品。这是最宝贵的精神财富,而且不单单是留给自己后代的。

  (作者为人民日报高级记者)